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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7章 237灾后
徐刘氏沉着脸回家了。
徐根儿携儿子、儿媳妇抢收，一同的几个庄稼汉。
等徐刘氏回到家之后，只看见徐根儿坐在田埂上揪着头发伤心。
她走了过去，几个邻居凑上前指着她说：“早说了让你们家收粮，偏就不听。要早听了人的话，如今也不至于颗粒无收了。”
“如今说这话还嫌不够戳人心么，都少说几句。”老汉说。
话虽如此，但旁边仍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。连不懂事的小孩都歪着脑袋问：“伯伯的眼为啥子红了。”
徐刘氏的心燥了几分，强忍着四处指指点点、幸灾乐祸的目光，一把将徐根儿拉了起来，不耐烦地说：“这点儿事也值得你动气，不收了，咱回家。”
她扫了一眼儿子、儿媳，把徐根儿扯了回家。
徐根儿没顺着自家婆娘的话，佝偻着腰，沉默地在田里一粒粒地捡起没被啃完的谷粒。
徐刘氏咬了咬牙，跟儿子说：“你爹不嫌丢脸，让他去，咱娘俩回家！”
徐二郎本来就是洋枪蜡头，帮不上啥忙，这会抢收了一点谷子，苍白的脸也晕红了，但并不是健康的红润，而是体力透支了的虚弱。
李氏把他搀扶了回去。
傍晚徐根儿回到家的时候，还拉了两筐零碎的谷粒回来。他闷不吭声地把院子里的地扫了干净，把谷子晒了上去。
徐刘氏坐在板凳上不悦地说：“粮食没了也就没了，摆这张脸给谁看。”
徐根儿忽然发了脾气，把空的竹筐用力地扔到徐刘氏的脚边，骂道：“不是你这个败家婆娘，老子的心血也不会白费。
抢粮食丢你脸了？今年粮食一分钱都没卖成，反倒要贴钱去买粮食吃，老子告诉你，甭惦记大郎那笔钱，一个子也不能动，你也别动的啥心思算计怎么花它了。”
徐根儿就想把这笔钱还给大儿媳妇，把儿子要回来。卖儿子这件事，他心里一直后悔着。好歹也是至亲的骨肉，原以为养不活了，如今看来又活泼乱跳了，早就后悔了。
徐刘氏被吓了一跳，老头子忽然要管这笔银子，这跟要了她的命也差不多了。
“今年没有收成了，俺待会让莲娘去跟老乡买点粮食回来吃，也动不到那笔钱。只是……二郎治病要花的银子，可就不够了。没有这笔钱，二郎哪里来的人参片吃？”
徐刘氏不好反驳徐根儿，就把事实摆到他的面前，摊开给他看他以为当家容易么！
她算了一算，买够全家人一整年吃的粮食，顶多花十两银子，这还是算上了粮价飙升的情况。眼下村里那么多人收了谷子，仓库又足，买粮食也贵不到哪里去。
她知道，徐根儿这些年偷偷攒下的私房钱，肯定能应付得过来。她要让徐根儿自个儿清醒清醒，不用那笔钱，全家人都得去喝西北风。
要是早知那小贱蹄子那么能揽钱，当初上门提亲的时候就松口答应这份亲事了。不然，家里就有花不完的钱了。
吃一碗燕窝倒一碗，穿的是绫罗绸缎，睡的是高床软被，还有丫鬟婆子伺候，日子要过得多舒服有多舒服。哪里还要这样花钱，哪哪都斤斤计较？
徐刘氏想着想着，贪婪地砸吧了一下嘴回味着，想着今儿看到那陆氏女穿的绫罗，又软又轻，料子好得让人看了眼馋。她这这日子过得跟神仙似的，享福都享不尽。
徐刘氏晃了晃头清醒了过来，她面对的还是一间老屋子，几个箩筐的烂谷子。她叫来儿媳李氏，唤她和徐根儿去买粮。
“去买粮食要紧，有啥事等有空了再慢慢说，买三石米。”
一石米，约合150市斤，够全家人吃一到两个月，三石米吃四个月都绰绰有余了。
李氏皱着眉道：“娘，不多买点米吗？”
徐刘氏甩了个眼，说道：“买那么多干啥，粮食不贵吗，喏，这是一两银子。大米要两个铜板一斤的，不能再多了。”
她才不想花自己的钱买那么多的粮食，陆家那么多米还不都是她儿子的，她这个当娘的上门去讨，还能不给一口饭吃么。那小贱蹄子面善心狠，她不去找她要，还可以找儿子要。
徐刘氏说完之后扯了徐根儿一把。
“你跟莲娘一块去，推个小车，这些烂掉的米就用来喂鸡喂鸭了，人吃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得病。”徐刘氏盯着徐根儿拉回来的两筐粮食说。
晚上，村子里收来的蚂蚱一筐筐地堆了起来。
袁妈妈指使下人来称斤，仅仅这一天就收了六百斤之多的蚂蚱，个头又大又凶猛，一跳能跳好尺高！用竹篓关着都关不住。让人用滚水全都烫死了，这才安分下来。
陆清婉让人倒了几大桶的豆油，连夜炸制蚂蚱。一整晚陆宅都弥漫着一股喷香的味道，闻着香味，又让人忽然疑似过年，属于灾荒年的惶恐也在这样的忙碌渐渐淡去。
留南村提前收了粮食的村民们渡过了蝗灾初期的恐惧，渐渐地也就被赚钱的喜悦包裹住了。
为啥……
那还不是因为附近几个村没收粮食的农户，到处奔走买粮食，听说留南村的粮食几乎都收了，就纷纷来留南村买粮食。今日傍晚，刘村就有不少人来买粮食。
留南村的村民人也淳朴，粮食两个铜板便可以得一斤了，这个价钱对他们来说已经算得上很多了。两个铜板一斤，一石就是600文了。
比精米的市价还贵呢！
过了一两日，城里的人也涌到了乡下来，都是来打听粮食的。
不管是糙粮还是粗米，都是600文一石，村民都把粮食卖给他们了，人还反倒是一脸的感激涕零，差点没跪下来谢谢他们。
村民们心里乐呵呵的，只想抱着钱回去算算今年到底赚了多少。就算是把粮食收早了，那也早就把少产的粮食亏的部分，几倍地赚了回来。
600文一石的价钱，没有过几日，又涨到了700文。让那些手里有粮食的村民更加激动了。
这时候，周村长终于忍不住出来说话了。
周村长也是经历过一次蝗灾的，提醒了自个儿村的乡亲，不要轻易把粮食卖出去。他知道但凡闹了蝗灾的时节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粮食，连人命都没有粮食值钱。
谁知道蝗灾要闹到哪时候，轻易把粮食卖出去了，自个儿反倒没粮食吃了，那还不得活生生饿死。这种青黄不接之际，要等有粮食吃，还得等明年，那么长的时间会不会有其他的变数还不知道呢。
周村长话说得难听，但是村民们听着觉得很是这个理儿。这附近村子多少也有些沾亲带故，来打秋风，权当看在亲戚情分上给了粮食，没有血缘关系的，对不住，俺家的粮食还不够吃哩。
要卖粮，可以去城里的粮铺买。
这时候，陆清婉同样也忙得脚不沾地。
为啥？
因为来买粮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！
每日食记的门口都被挤得水泄不通，排起了长龙。食记定的400文一石的大米，也因其价钱低而被人围得水泄不通。
要知道乡下卖的粮食都要两铜板一斤，600文一石了！
食记铺子里的结构完全变了，按粮铺来摆设了，卖粮的伙计都快要被累死了，一整天没个歇息的时候。还要提防人偷粮食，挤挤搡搡的，本来就不够大的一间铺子，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，吵得不可开交。
排队卖粮的人络绎不绝，忽见一溜的精神奕奕，穿绸缎的年轻男子，夹杂在粗布褐衣的穷人家显得很是突兀。人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小厮，一张口就是好几百斤的粮食，一来二去，上千斤的粮食就没了。轮到穷人家的时候，粮桶已经见底了。
陆清婉来看了半日的铺子，深深地蹙起了眉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