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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史上最惨烈初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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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雪已经一周没停了。

    边芒在近膝盖高的雪地里往前走时,还想着这件事。

    地球的气候近些年越发诡异,二氧化碳增多导致温室效应吧,天气不是该越来越热吗?偏偏热的时候越热,冷的时候也越冷。

    这里已经靠近长江,是中国中部平原某个荒无人烟的角落,多年来下雪就不曾超过三天,积雪厚度不超过半个手掌。但今年年末这场大雪,已经连下七天七夜,至今见不到变小的趋势。

    今年战乱,各地保暖也不知道做好没有。

    边芒站在雪地里叹气,拂去护目镜上的一片雪花。

    他身前五十步远,一个穿黑色紧身衣的魁梧男人突兀出现。

    黑衣男人头戴金属面具,两只眼睛处被猩红蝙蝠状的眼罩覆盖,加上他那身附加了肩甲和红披风的紧身衣,这绝对是出现在任何国家漫展上都没有违和感的一身装扮。

    但边芒知道黑衣男人穿着的不是粗制滥造的cosplay服,而是货真价实的高科技个人作战服——专为超能力者打造的那种,价值不菲。

    是的,超能力者。

    在二战后出现,是人类又异于人类,拥有常人所不拥有特殊天赋的超能力者,正是眼下全球陷入动乱的根源。

    有时候,边芒都不太想承认,他自己也是这些人其中一员。

    黑衣男人和边芒打招呼,他的中文带着一股外国人的僵硬口音:“你来了,救世主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边芒嘴角抽搐,“能建议你换个称呼吗?”

    黑衣男人不以为意,“这不是普通人给你的称呼吗?现在反抗我的超能力者和普通人的军队,难道不是以你为中心团结在一起?”

    “不,我们是朋友,”边芒说,“我们是为了反对你站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风从雪林中吹过,边芒这句话说完,无论是黑衣男人,还是边芒自己,都沉默了片刻。

    边芒不知道眼前的黑衣男人——眼前这个纠结了一群超能者,要统治全球的皇帝是为何沉默。他自己沉默是因为他说出了一句会让平时自己抖一地鸡皮疙瘩的话,而他说的时候,还格外感情充沛,真心实意。

    恐怕是生死决战给人的压力太大了,可惜皇帝并不能理解边芒的感情。

    “超能力者是上帝之子,耶和华授予我统治人类的权利。我再说一次,人形兵器,我愿让你站在我右手旁,你依然不愿加入我吗?”

    科技能不断发展的普通人绝不是人数不到一千的超能力者能统治的,咱们拿这天赋好好做事不行吗干甚非要统治普通人,边芒这一刻想这么回答,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。

    这样的交流之前已经有过数次,他们谁也没有说服谁。

    边芒闭上眼,又睁开,心中的悲伤与感叹一扫而空,眼里只剩下必胜的信念。

    然后他说:“我不愿意,战吧。”

    公元2018年年末,全世界都关注着两个足以问鼎地球最强的男人大战的结果。但没有一个人等到。

    战争加剧的温室效应使洋流改变、超能力者大战以及核.弹爆炸将无数烟尘送入高空平流层、因为同样原因改变的地壳运动叫无数火山复苏,喷涌而出的火山灰欣喜加入核弹烟尘在平流层中的“派对”。

    这一天,数个低气压的阴云滚滚南下,屏蔽了太阳赐予人类的生.命之光。

    第五纪冰川期到来了,一切都被笼罩在雪花之下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两百年后。

    深夜,一片被冰川覆盖的平原。

    变异雪兔正在觅食,与周围冰川浑然一色的细长耳朵突然竖起,颤了颤,猛地转身就跑。

    埋伏多时的雪狼当即跳出,口中吐出月牙般的能量刃,可惜慢了一步,变异雪兔就像弹跳球一样,一蹦七八米高,在风雪里飞弹般地滚了。

    雪狼茫然无措,不知道自己毫无破绽的埋伏哪里出了问题。它耳力比不上变异雪兔,这时候才听到北风里那不同寻常的啸声。

    东南方翻滚的云层后,有什么东西微微亮起,雪狼抬起头的一瞬间,八颗璀璨火星击穿翻滚乌云。

    八颗陨石中,有七颗在降落过程中与空气摩擦,燃烧得只剩下灰烬,散落于风中。但还有一颗尚在坚持,因为它比其它陨石大上那么两三圈。

    这足够了,只听轰然一声,携着巨大的动能和势能,这颗陨石砸入冰原。

    整片冰原的生物都因为这震动跳起,而在落点附近,因为陨石的能量和温度,几十米厚的冰盖柔软宛若黄油,被直接击穿了。

    冰盖下两百年没呼吸过新鲜空气的泥土重见天光。它们一开始还被冻得硬邦邦的,但很快,因为陨石表面的高温,不断有冰雪融化成水,又流入泥土中。

    雪狼的尸体泡在雪水里,模样已经熟透。

    但陨石表面还是通红一片,温度并未降下太多,源源不断的高温使得多年不化的冰雪继续融化。它砸出的雪坑不断扩大,露出地表的泥土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没多久,不断融化的透明的冰块中,隐隐出现了一个影子。

    透过凹凸不平的冰块看,被冻在冰块里的东西明显是个曾统治这颗星球的人类。男性的身材,高大,健美,穿着审美古怪的暗红色紧身衣。他的面容虽然被头盔和护目镜遮住了,但线条流畅又块块分明的腹肌却醒目无比。

    他弓着背,身体往前俯下,与地面形成一个狭小的锐角。绷起的肌肉显示这是个充满爆发力的前冲,他看上去美丽如一张紧绷的长弓。

    弓上有箭,正是离弦之际。

    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按下暂停,突如其来的寒流将男人冻在了这一瞬间。他栩栩如生,却被留在了过去。

    无论他为了什么而战斗,两百年的时间,会给出所有问题的解决方案。

    冰块还在融化,露出这个男人被钢甲包裹的拳头。

    一接触到空气,钢甲拳套瞬间碎成了铁屑,与之相比,本该更脆弱的拳头却保持着完好。融化的水在地上聚成涓涓细流,又汇成一片片水泊,并不平静的水面上,先是倒映出这个男人拳头,然后是紧身甲覆盖的手腕、前臂、手肘……

    ——头。

    冰融化到这里时,保护头部的头盔和护目镜一样碎裂了,和这个被冻住的男人相比,它们似乎更无法接受热胀冷缩。

    随着它们一片片剥落,男人的面容彻底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黑色短发,黑色眼睛,淡黄色的皮肤,这幅面孔具备东亚人种的普遍特征,五官却比一般的东亚人更加深邃。

    如果能除去他脸上那从两百年前保留至今的伤口和淤青,大概没有人类能说这个男性不英俊。

    只是,他的英俊是一种平凡的英俊,足够赏心悦目,却不太值得铭记。不过,若是这儿人类男性眼珠转动,显露神采,那这幅英俊,立即会——

    男人,在超能力者间以人形兵器为名的边芒,恍然苏醒。

    他飞快地眨了眨眼,平凡的剑眉星目仿若被注入灵魂,闪烁出不一样的坚毅光辉。

    边芒脸上的伤口淤青飞快愈合,其速度之快,仿佛它们没有存在过。冰冻了两百年的血液在这个身躯中奔腾,被唤醒的器官重新开始工作。

    坚硬如冰的血肉回归柔软,期间造成足以把边芒杀死一百遍的细小伤口,但这些伤口愈合得比边芒死亡更快,他苍白的皮肤下很快泛起生命的微红。

    边芒将握成拳头的右手张开,收拢,张开,收拢,接着依次动了动五根指头。

    神经没有问题。

    边芒深吸了一口气,被冰块禁锢住的肺部泛起一阵针扎般的疼痛。他仿佛没有感觉,只在用力、用力、用力,一块块肌肉鼓起。几分钟后,在不断的咔嚓声里,包裹他的冰块整个分崩离析。

    边芒滚了出来,四肢大张躺在水泊里,不停喘气。

    好半晌,他才有力气站起来,发现自己身无寸缕时他迟疑了一刻,从水泊里找起一片还不到手掌大的红布。

    这是他的作战服,曾经的。

    “……十亿人民币。”边芒痛心疾首念叨。

    郁闷的他丢掉湿哒哒的红布,站在原地张望,无数疑问从他心中浮现,又在他看到某件事物时消失。

    一块正在融化的冰被黑布包裹。

    这块冰是鲜红色的,因为它曾经是一块血肉。

    边芒很快找到了更多类似的冰块,分辨完它们属于人体的什么部分后,边芒确定,他的敌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。

    皇帝死去,超级罪犯们想建立的超人帝国定然不会存在了。

    但这是哪里?这是什么时候?其他敌人消灭了吗?战争结束了吗?……为什么这么冷?

    罕见的高温已然消退,寒冷重新袭来。没一会儿,被冻得受不了的边芒就寻着热源,找到了那颗从天而降的陨石。

    直到这个时候,陨石表面的余温仍旧保持在五十摄氏度以上。浑身光.裸的边芒绕着这比他还高的陨石走了一圈,一边取暖,一边皱眉打量。

    没有光的黑夜似乎无法阻碍他锋利的视线,他伸出手,不顾被烫起泡的手心,从陨石上扒下一大块焦黑的炭壳。

    炭壳之下,并非火热通红的岩石,而是银光闪闪的密集机械。

    边芒:“……神马玩意?”

    嗡嗡声在下一刻骤然响起,边芒瞬间连退数步。

    陨石突然开始抖动,外表的炭壳在震动下接连剥落,露出其银光闪烁、细致严密、绝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内里。

    这些机械的表面有无数细小的凹槽,发光的荧绿色的液体从其中通过,仿佛血液一般流动。

    凹槽闪烁了三次,接着,组成整个不知名机械的金属就像液体一样融化、流动、展开。

    它的形状变成圆卵状,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它内部传出,有节奏有韵律地发出不同音节。

    边芒意识到这是语言。

    它在说话。

    “……系统正在初始化,前次启动时间:不可测,当前时间 00:00:00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外部传感器:无效;量子信号收发器:无效;核电池:无效;光能电池:9%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外部温度:不可测;内部温度:15℃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救生舱已破损,预备强行开启,请操作者准备。三、二、一——”

    刺啦!

    乳白色的气体从圆卵状球体上浮现的裂缝中喷出,站在几步远外的边芒正要捂住口鼻,突然察觉到什么。

    气体扩散开,竟然是非常纯粹的氧气。

    纯度过高的氧气会灼烧人的肺部,但从另一个方面说,它又像一针强心剂。隐隐觉得周围空气不太对的边芒趁此大口呼吸,同时,他猜出眼前陨石是个什么东西,警戒心无限拔高。

    遮蔽视线的气体很快散去,圆卵状球体里的东西显露出来。

    那竟是个和边芒一样光裸的人。

    不,那绝不是他认知中的“人”。

    圆舱之中的“人”皮肤苍白且柔软,身高高度和边芒相当,看某部位应该是男性,四肢和头的大小比例也与边芒相似,只是有点病态的纤细。

    他一样只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,一只鼻子一张嘴巴,与地球人相似的五官精致沉静,哪怕沉睡,容光也无法遮掩,是个走到哪里都不容忽视的美人。

    特别是那一头长发,色泽宛如春日的新叶,生机蓬勃得仿佛生命本身。

    边芒注视他,屏气许久,直到肺部生痛,才缓慢吐出。

    对于地球人而言,这种新绿绝非天然的发色,不过染发剂也不是染不出来。但边芒比常人更敏锐的五感告诉他,这发色是天然的。

    而且,当发丝从圆舱中滑出,垂落在湿润的泥土上时,一棵小草从发丝触碰的地方生长出来,瞬间抽出了柔软嫩叶。

    嫩叶抽出不到三秒,还在生长的整棵小草病怏怏弯垂。

    风太冷了?

    边芒在一旁半跪下,伸出手为小草挡风。

    这时候,垂落的发丝动了动。

    边芒随之抬头,撞入那“人”薄荷一般冰凉的绿瞳中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一个从救生舱里坐起,一个在泥泞中半跪,两个没穿衣服的男性于冰原上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半晌,边芒尴尬地扬起手,说:“您好,来自外星的客人,我叫边芒……欢迎来到地球?”